中国钢铁行业曾长期陷入“买啥啥涨”的困境。 2003年中国成为全球最大铁矿石进口国后,进口量从2.08亿吨飙升至2024年的12.37亿吨,对外依存度一度高达81%。 但需求优势并未转化为定价权。
2004年至2008年,铁矿石长期协议价连续六年上涨,累计涨幅超过200%,2008年单年涨价65%导致中国钢企成本激增124亿美元。 定价权被必和必拓、力拓、淡水河谷三大矿山垄断,中国只能被动接受日本新日铁与巨头谈定的“亚洲公开价”。
问题的根源在于贸易机制的双轨制。 中国1200家钢铁企业中,仅112家拥有长期协议矿进口资质。 大型钢企能以低价签订长协矿,再转手加价倒卖给中小钢厂牟利。 2008年金融风暴期间,长协价与现货价倒挂,市场秩序彻底混乱。
矿山巨头还利用中国买方分散的弱点,采取“各个击破”策略,甚至通过商业间谍获取中方库存和需求数据,在谈判中强行抬价。
董事长姚林曾执掌鞍钢和中铝,总经理郭斌来自宝武,管理层兼具矿产和钢铁背景。 集团成立后迅速纳入中钢协,排名央企名录第36位,成为与国际矿山对话的“统一端口”。
真正的战略突破发生在非洲几内亚。 西芒杜铁矿已探明储量44亿吨,平均品位高达66%,远超澳大利亚主流矿山的57%。
2023年3月项目全面复工,配套的670公里铁路和马瑞巴亚港紧锣密鼓建设,2025年6月首座发电厂正式投运,为年底首批矿石发运扫清障碍。
按计划,2025年11月将运出50万至100万吨矿石,2026年产能爬坡至6000万吨,最终年产量达1.2亿吨,占全球供应量的10%。
2025年第一季度中国铁矿石需求为2.8亿吨,西芒杜初期300万吨的供应看似微不足道,但已足够作为谈判杠杆。 中国矿产资源集团借此要求必和必拓接受人民币结算和季度定价,取代传统的美元年度长协价。
人民币结算的推进并非孤立行动。 2024年必和必拓已首次开展人民币计价对华贸易,上海期货交易所铁矿石期货交易量占全球70%。
中国同时建立1.5亿吨战略储备库,通过“淡储旺销”调节市场波动。 这些举措直指美元定价体系的软肋:每笔人民币结算贸易都在减少对美元支付系统的依赖,降低汇率波动带来的成本风险。
澳大利亚作为资源出口国,其央行持有的人民币储备需要通过贸易回流,中国顺势为其提供消化渠道。
技术突破同样加速了定价权转移。 2024年中国工程院研发的“闪速炼铁技术”将冶炼时间从6小时缩短至6秒,并能高效处理低品位矿石,使对澳洲高品位矿的依赖下降30%。
同时,国内电炉炼钢占比提升至25%,废钢年利用率突破3亿吨,替代了约4亿吨铁矿石需求。
中国并未止步于西芒杜。 在秘鲁的邦沟铁矿、喀麦隆的洛比铁矿相继投产,宝武资源在澳大利亚阿什伯顿铁矿、利比里亚邦矿等项目同步推进。
这些布局与国内“铁资源开发计划”形成呼应:2024年国产铁精粉产量达3亿吨,鞍钢西鞍山铁矿等12个重点项目加快建设。 多元化的供应网络使中国能在谈判中实施“分而治之”,向力拓和淡水河谷传递合作信号,孤立必和必拓。
澳大利亚矿商的抵抗空间正被压缩。 2020年至2022年铁矿石高价期,中国暂停进口澳洲煤炭、红酒等商品,致其损失200亿美元。
2024年通过释放储备和减少采购,铁矿石价格从230美元/吨跌至90美元,澳大利亚年出口收入损失约500亿澳元。 必和必拓曾坚持年度长协价,认为西芒杜产能爬坡需时间,但中国钢企已转向季度定价,将价格波动风险反向转移给供应商。
中国矿产资源集团的集中采购模式成为关键支点。 集团通过舟山发展公司整合物流,中矿国链构建供应链金融体系,形成“采购-运输-结算”闭环。
2025年9月的采购限制令首次测试了买方联盟的威力:国内钢厂统一暂停美元计价订单,迫使必和必拓重新评估立场。 这种协同能力源于2022年以来对进口资质的整顿,贸易商代理费被限制在3?%,倒卖长协矿的利润空间被彻底压缩。